在老家过年总是一件痛苦和幸福参半的事情。在这片哺育了我和我的家族的土地上，我可肆意地舒展筋骨，把在外面积压的所有疲惫一扫而空。但是家乡的寒风总是那么砭骨。每天清晨火炕的诱惑力总是比早饭大得多，就像被绑在了床上，直到日上三竿才能起床。

今天是除夕，家门口的水泥路早早被洒扫干净。对联在二十八就早早贴在了门边上，清晨的太阳不偏不倚地照在了这红彤彤的对联上。湿气慢慢爬了上来，在我指尖结成一滴一滴的，冰冷地刺激着我刚刚清醒的精神。真的是冷啊，似乎哈出的白气飞上了我的镜片，只能看见脚边贴过春联放的那串短炮有些许土色的红。虽然是大清早，对门的一家人都已经锁好了门准备出发，早早要去给自家先人上坟。

“上坟去啊？”“哦，给先人也得过个年么。”

对联贴完了，上坟自然成了一等一的大事。

带一沓纸，选一包好烟，带上之前没喝完的白酒，我们一家人也披着晨雾到阙里去。这个“阙“是我们这里对坟地的一个称呼，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就这么叫。骑着电动车行驶在田野间的小路上，雾气笼罩住了前面的路，只能看到过冬的小麦上结了一层细细的霜，像小草一样的小麦匍匐在土地上，为本来枯黄的土地上铺设了一层银白中透着墨绿色的毯子。太阳还没能从云彩里爬出来，只有一条在车轮之下延伸。阙离家有些远，直到衣服被打湿才能看到几处碑。来阙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村里大都来到了此地。我循着不知道多少年来踏出的道路给我素未谋面的先人们上了坟，在坟头点上了几只烟，倒上了带来的白酒，也算是让他们过一个年。

从阙里回来已经是中午，神像都被留在家的母亲贴在了惯例的位置。原本有些被阳光晒到褪色的神像又在这新年里换回了自己彩色的霓裳，突然间有了些许不适应。年夜饭照例是要全族人一起聚餐的，母亲正在准备晚上带去的蒸甜米。甜丝丝的气息正从屋里透了出来，走进屋里，红糖伴着白糖和蜂蜜，所有能想到的甜物都在炉子上的锅里翻腾旋转。母亲用筷子蘸了蘸糖汁送到我嘴里，那么多年还是那个味。母亲笑了：“这米不是你一老爱吃的？”一边说着，端起了煮好的汤汁又走进了厨房，一年又一年都是拌进了原来那个碗，原来那个米里。

等到端着两碟菜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已经是路灯点亮的时候了，这路灯是不久之前才安上的，原先要带上手电筒才可以出门。路边上家家都点上了灯笼，也有和我们一样端着盘子的人，打一声招呼，问一声过年好。远远望去，只能看见连一条红色长龙的灯笼在有些冷的空气里微微晃动。

饭菜的香味渐渐可以闻得到了，族里人大都忙着上菜。热闹起来了，欢声笑语响起了来。不管做菜的还是上菜的都坐下来吧，拿起筷子我们一起开饭，今年该我先敬开席酒了吧？

我先敬一杯，祝各位新年快乐！（炼钢厂  苏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