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记忆里面,每次听别人说起某某身体那么好,还那么年轻居然生病了,或者谁谁前几天还见着人,怎么就忽然间死了的话语时,只要问起父亲,他总会慢吞吞的像是从嗓子眼里经过细细过滤了一遍,才说出一句:“人吃五谷得百病”。
那时候还不懂父亲的话语的含义,还总会觉得貌似他有点绝情,连一点同情怜悯的话都不说,好像在吝啬着他的话语一样,多说一句就字字值千金。
要是放在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绝对会在那同熟人喋喋不休的议论,话语中间还时不时的带着唉声叹气,感慨世事无常,人这一辈子太过仓促。在我眼里这才是当人们听到亲人熟人病故或者有病时该有的态度。
我不了解父亲为何话语总是那么少,难道他真没有一丝难过或者伤心的感觉。只感觉那句常被他挂在嘴边的“人吃五谷得百病”说起来感觉毫不费吹灰之力,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如嘴里磕着的瓜子,牙齿与瓜子间经过两者的碰撞,瓜子入嘴,瓜子壳很自然就被脱落,一气呵成。
不久的八月十五,我同二爸三爸堂哥堂姐们一起吃饭,饭桌上二爸无意说起,自己最近吃饭有手抖的毛病,堂姐是学医的,立马眉头一皱,仔细看了看二爸的面部,然后又问了二爸的一系列日常生活状况,最后得出结论,二爸可能中风了。
那句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瞬时变的紧张又急促,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一刻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似人一样变得不知所措,是平流还是缓流亦是站那不敢动。经过姐姐的工作经验建议让二爸赶紧去医院进行检查。听了姐姐的话,我的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怕真的会出事,毕竟二爸三爸和我爸们之前的感情就像是大地、水、禾苗一样,一环扣一环,不敢出错,也不容许有问题。
隔了几天,不好的消息传来,让二爸去西安市进一步检查,说大脑里面长了个什么,汉中当地没办法确诊,当我听到消息后,眼泪已掉下来,似乎那一刻只有它最懂悲伤人的心情。
中午我心里难过的像是有人在心口上敲着锣鼓一样,七上八下,时快时慢,急促,焦急,坐也不是,站也不吃。拿起手机给远方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丝安慰,毕竟兄弟情深,同收同足。
当父亲听到消息后,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父亲居然还是那句:“那没办法啊,谁也不希望啊,人吃五谷的得百病嘛”。说得还是那般洒脱,没有任何牵绊,像是背的滚瓜烂熟。
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也让我感觉有点欣喜的是,挂电话的最后几秒,父亲忽然着急慌忙地问了句:“结果出来给我打个电话,晚上我再问问你哥。”说完,我的内心似乎平静了下来,像是水过无痕般痛彻。顺道赶在父亲挂电话时,让他也同样注意身体,明年同母亲就不出门了,父亲只是淡淡的来了句,等回来再看。
过了两天我不敢给哥哥打电话,我怕真的是有不好的消息,一则怕他们难过,二则也怕自己难以接受。就发了微信问了姐,又问了弟弟,让人激动的是,没事,以后注意复查,按时吃药,我问他们谁说的,说是我哥说的。
那一刻悬挂的心终于实在了,但为了确定下就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哥和嫂子,都说没事,那一刻觉得这世上,在我们这个年纪,有家,有亲人,有父母就好。
中午同朋友在外逛街,忽然电话响起,一看是父亲,他嘟嘟囔囔,慢吞吞地问着,不知也是怕不好的消息还是嘴里含着有东西,感觉父亲说得吐字不清。他问到二爸什么情况?我说:“好着哩,没难么严重。”父亲顿时嘴里给我冒了一句:“哎呦,那太好了啊,嘿嘿嘿嘿。”
通过电话我能感觉父亲定像个傻孩子般在那痴痴地笑着,那笑有点傻气,但那笑似乎又比沙漠上的驼铃传的更空旷和悠远。
父亲有多年的颈椎病,那天我也就问了问他的身体,他说腿疼不能久站,手麻木,我说:“那就回来,回来了以后不出门了,我都成家了,家里就我一个,你和 母亲干嘛那么拼。”父亲傻兮兮地对我说:“还年轻嘛,当锻炼身体里。”接着他的话我就说道:“就是还年轻了,才五十一点点,腿都不敢久站,以后六十了咋办。”没想到父亲居然给我来了句:“人吃五谷得百病”。我顿时愣在了电话的这头,我没想到他会用来形容自己。那时我的嘴里就如嚼着几片苦涩的茶叶,那般涩,那般苦。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只能用打趣的话,想着逗他开心,因为我想当他用这话来形容自己时,他自己该是有多么的无可奈何,和多么的无助。我逗着他说:“呦!你这用来说别人的话怎么用到你自己身上了。”他还乐呵呵的像个小孩子吃颗糖那般开心地说道:“那本来就是嘛,人吃五谷得百病,谁都不想这样,哪有啥办法。”
他那“人吃五谷得百病”的话语,夹杂着的心酸,嘈杂着的无助,包裹着的无可奈何,我想我现在懂了,我也能体会到他们那代人到老年的孤苦。
也许对于他们而言,生活的苦辣,心酸,只有用一颗平淡,顺其自然,不埋怨,不计较的心,才能让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更加有底气,唯有自己调节自己的心态,把一切都看作是生活的必需品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来对待生活。
有时我就傻傻在想着,与其说他们的生活无可奈何,不如说是他们对生活的平静淡然,如湖面翅膀沾水掠过的青鸟,那般洒脱。
与其说他们对生活的心酸不如说是对生活的甘于平凡,如沧海一粟。
与其说他们对生活的无助不如说是对生活的顺其自然,如清晨的那杯热茶,头味是涩,后味是甘甜。
这一切都源于父亲们自己精心的呵护和烹调。他们上有老要赡养,下有小要抚养,肩上扛的是责任,手里托着的是希望,当我们一天天慢慢长大,他们也像是午后的夕阳,开始慢慢落下,走得那么缓慢,那么艰难。
我愿全天下的父母们都身体健康,平安长寿。(炼钢厂 廖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