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阴雨天气,气温骤然变冷,忽觉深秋将至,不觉人已有倦意。一日,雨过初晴,带着孩子出门闲逛,路遇一位卖甜酒的老人,孩子嚷着要吃,便买了一盒回去。喝过甜酒浑身暖和,不知怎的,想起小时候母亲做甜酒的情景。
甜酒,是城里人亦或书面语的叫法。在农村,我们都叫它醪糟。醪糟放久了,酒味变浓、变烈,也有人叫它糟酒。小时候,母亲在入冬时节,开始做醪糟或酿黄酒。那时,甜酒是孩子们饭前饭后的零食,也是招待亲朋好友的美食。
我印象中,儿时做甜酒是仅次于杀年猪、备年货的喜事。母亲将自家种的稻谷(糯米品种)运送到打米场,脱壳后准备酿甜酒或黄酒。她将乳白的糯米用清水掏干净,浸泡一晚,第二天开始上灶蒸煮。母亲找来最大口的锅,提前劈好干柴,上笼屉开蒸淘净泡软的糯米。蒸煮环节对灶膛内火势要求较高,需要旺火一直烧。母亲生好火,干柴熊熊燃烧,灶膛内外红通通的,厨房内充斥着浓烟和高温。一段时间后,糯米饭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香气腾腾,这里变成了小孩的乐园。有时候,孩子们会趁着母亲忙乱时,往灶膛内添柴火,添的太多,反而把火苗盖灭,满屋都是黑烟,母亲看着“帮倒忙”的熊孩子,顾不上斥责,赶紧采取补救措施。有时候,孩子们会围着灶台转来转去,踮起脚跟伸长脖子望向锅内,眼巴巴地盼着糯米饭出锅,好拌上白糖当粽子吃。有时候,孩子们会把灶膛里漏出的柴火灰堆起来,埋上些许土豆,焦急地等待着烤土豆新鲜出炉。有时候,孩子们在炉膛边起哄,变成了一个个“小黑人”……母亲太忙了,也见惯了这阵势,除了偶尔训斥几句,一般是不会赶我们走的。待到糯米饭出锅,母亲会让孩子们先过一把吃粽子的馋瘾。蒸熟后的糯米饭要倒进几个大簸箕里摊开,稍冷了再加入适量的酒粬,搅拌均匀,倒入一个陶瓷大缸里。缸的外壁铺满稻草,加之以棉被、棉衣之类厚实保暖的物品严严实实地裹好,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一般四五天可成熟。
有好吃的我们自然欢喜,忍不住偷偷溜去扯开棉被,闻一闻,或舀上一勺,然后胡乱盖上,始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也很好奇甜酒是怎么发酵和变化的。那时以为母亲并未发现我们“偷吃”的行为,其实她对一切心知肚明,但从不揭穿,应该是儿时少有零食吃的缘故,还有母亲对我们深深的爱护吧。母亲会重点关注缸内温度如何,如果天太冷,还要在缸边放上小火炉。我那时很好奇母亲对于温度的判断,她只用手抚摸缸壁,就知道温度是否合适,长大一点才知道,那是农家人辛勤劳动的智慧结晶,他们凭着一次次的失败、尝试和经验积累,练就了熟能生巧,游刃有余的本领。再后来,我读完初中、高中,才明白母亲的“试温原理”:甜酒粬原来是一种酶,在甜酒制作过程中起催化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混合发酵至人体最舒服的温度时口感最好。
开吃甜酒是孩子们十分快乐的时光。甜酒熟后,我们偷吃是常事,虽然父母会叮嘱我们生吃不好,但是那股馋劲对我们的诱惑实在太大,只要大人们外出干活,我们便会时不时舀上几勺,入口又香又甜。母亲会在甜酒中打入荷包蛋或者蛋花,或者放入汤圆,煮开后一人一碗,热气腾腾,香飘四溢,吃过甜酒后浑身发热,手脚都暖和了。母亲勤俭持家,待到糯米收成好的年份,还会把甜酒再酿造,做一缸黄酒,分给亲戚和邻居吃,这也让孩子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分享和谦让。甜酒吃多了会醉,尤其放置较长时间后,缸内散发出浓浓的酒香味,父母经常提醒我们不要多吃,说什么事情都要掌握度,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过头。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在以后的人生中,我做任何事情都懂得适可而止,不会放肆任性。
现在,物质丰富了,生活条件富裕了,以前冬天或过年才能吃到的米酒,现在一年四季都能做,天天都能吃上。想起母亲做甜酒的时光和儿时偷吃的窘态,不觉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父母老了,我也步入中年,对生活和事物多了一份更开阔的理解。甜酒,没有白酒浓烈,又比开水浓甜,恰似最平淡温馨的生活。待到周末或放假时,再请教一下母亲,自己也亲自尝试做做甜酒,让我的孩子也收获一缕惊喜,给他增添一份甜美的记忆!(生产技术部 解虎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