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两年前的一个夏末。
你站在高高的转炉平台上,面对滚烫的炉门,和其他工友一起持一根又粗又长的钢棍等候炉门的打开。看上去,你瘦弱的身躯和旁边工友是那般不相称,宽大的工服难遮掩你瘦小的躯体,就像穿着哥哥的衣服,躯体罩在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那时我就想,若在家里,你一定还在父母的呵护下哩,虽十九岁了,但在母亲心里,你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太阳已升起老高了,你依然蒙头酣睡。父亲从地里回来,见这一早晨你仍躺炕上,心里自然不高兴。与土地滚打了一辈子的父亲,怎容一个嫩胳膊细腿,咋也长不大的儿子?可母亲处处护着你呢,为你说不尽的好话。于是,你在母亲的呵护里依然编织着你的梦,你的憧憬……其实那会而,你已飞越了你的年龄,故乡的沟壑又怎能阻拦你一颗不安分的心?只是,你那时是否想到要来钢厂上班,命运从此与钢铁捆绑一起?无论咋,你总算飞了!从梦境飞进了现实,飞出了那片山脉,吻别了熟悉、再熟悉不过的穷乡僻壤。从此你不再是先前的你了,尽管现在你还如此瘦弱,但在故乡人的眼里,在父母眼里,你是他们的骄傲,更是山沟里飞出的一只骄健雄鹰啊!
这是第一次见你时留给我的印记。
再次见到你,是前些天的一个早晨。
我去转炉工段采访,刚爬上平台,老远就看到臂上套着红袖章的一年轻小伙挥舞着手臂指挥叉车放料。手势标准、到位,充满力量。尔后,小伙子又打开料包,一点点将料投进了燃烧着的炉膛内。若不是炉火映清了你的脸庞,别说我还真没认出你。“咦,这不是前年夏末见到的那个瘦小孩子么?才两年没见,一下子竟长高结实了……”是结实了!脸上身上明显有了肉,那臂上不猜便知肌腱凸出,给你男人的坚毅与力度。也难怪,你所干工种,成天与钢铁滚打,与炉火共舞,能不炼造一幅钢筋铁骨?是的,理想在璀璨的钢花中绽放,信念在熊熊炉火中锻造,咱炉前工队伍里,有哪个是熊包?他们个个是好汉!间隙,一工友走过来,与你的对话才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工友问:“明天休四天假,你打算干啥去?”你操一口浓浓的关中口音,说:“我想回趟老家。三个月都没回去了,不知爸妈他们田地里活忙完没?爷爷奶奶身体还硬朗吧……”一旁的我看到了你满脸的忧虑和惦念。不知怎的,我内心猛的震撼了。你不正是我要采访对象么?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咱转炉工人铮铮铁骨与坚韧不拔的钢铁精神!是的,炉前工兄弟,你们才是最可爱的人,最让人尊敬的人!
我甚至想象到你回老家的情景:入冬的天空一片灰蒙,窗外寒风啸啸,田地里已看不着人影。庄人们盘坐在你家热炕上,盼儿心切的母亲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心想:娃三个月没回来了,一定把面条做得滑溜,多放些肉丝、葱花、辣椒……对了,顺便给大伙儿做上,难得今儿天冷,活路做不成,邻里乡亲聚一块不易。你正给大伙儿讲着钢厂故事:“你们知道钢铁咋样炼成的吗?”
“咋炼的?快讲讲!”大伙凝神聚听。
你却偏卖关子,把话题绕到其他事上。
父亲急了,一巴掌拍你肩上:“你娃才是,叔伯们没见识过,你就给谝谝嘛!”爷爷、奶奶更是好奇,这时早捧了脸颊等候你讲述。
你清清喉嗓,故意搔了搔头皮:“从哪说起呢?”“工序真的很复杂,很复杂!”顿了顿,你终于有了话头:“还是给你们谝谝转炉吧,谝咱炉前工。”于是,屋子里静下来,大伙儿开始听你讲钢城故事。你口若悬河,说得眉飞色舞,把叔伯们“拉”进了你的世界,你的工段:那轰鸣的转炉,熊熊的炉火,璀璨的钢花……(钢轧事业部转炉支部 毛新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