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几日,下班回来,总看见一轮月亮早早挂在天边,清清瘦瘦的,一日比一日丰盈起来。街边的铺子摆出了各式月饼,空气里也仿佛添了一丝甜津津的气息。这味道,却总让我想起略阳老家庭院里那棵石榴树。算来,那满树的果子,该是红得最透亮的时候了。
老家略阳,藏在秦岭的褶皱里,家中的老院,总比城里凉几分。那棵石榴树,自我记事起便在了,树干粗粝得像个沉默的老人。可一到秋天,它便焕发出所有的热情,将累累的果实藏在油亮的叶间。中秋夜,母亲必选那最大、果皮已自然裂开、像是笑得合不拢嘴的石榴,郑重地供在月下的小桌上。她说,这石榴红,是喜庆的颜色;里面的籽儿抱得紧,是一家人的样子。
此刻在勉县,窗外是定军山沉静的轮廓。黄昏时分,我常望着它出神。这片土地见证过太多的金戈铁马,历史的尘埃落在这里,让寻常的月色也仿佛多了几分厚重。我想,千年前的兵士,或许也曾在这相似的月光下,摩挲着家乡带来的什么物件,默然无语。这思绪让我更惦念起略阳的烟火气来。
中秋那天,我特意在勉县的市集上挑了几个石榴,果皮饱满,看着喜人。坐车回略阳的路上,怀里的石榴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路是熟的,景是熟的,越近家门,心也越安定。推开院门,一眼便瞧见了那棵石榴树,夕阳的余晖正给它镀上一层温暖的金红,几个最大的果子沉甸甸地垂着,那份热闹,是市集上任何果子都比不了的。
母亲迎出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看到石榴,便笑了:“大老远的,还带这个回来。咱自家的,不比外面的甜么?”她说着,转身从树下竹篮里取出一个,那石榴裂开着,露出里面密匝匝、红莹莹的籽儿,像含着满口的宝石。
月亮升起来了,圆圆满满的一轮,清辉如水,洒满庭院。我们围坐着,桌上摆着月饼、茶水,还有母亲刚剥在白瓷盘里的大石榴。那石榴籽在月光下,一颗颗,一粒粒,晶莹剔透,紧紧挨着,泛着湿润的光泽。我拈起一小撮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液瞬间在齿间迸开,那熟悉的滋味,一下子将勉县的独居、工作的疲累都涤荡干净了。
我看看父母安详的面容,再看看掌中这捧石榴籽,心里忽然被一种踏实的东西填满了。这一颗颗紧偎着的籽,不正如我们么?平素里,为了生计,各自守着不同的日月。可总有一个日子,像中秋,像一根柔韧却牢固的丝线,将我们从不同的地方牵回这棵老树下。这团圆,因而显得格外珍贵。
月光静静地照着,老家的夜,安宁而温暖。那盘石榴红得愈发浓烈,像一团温和的火,暖着心,也暖着往后的日子。(生产管控中心 郭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