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蝉鸣撕开热浪时,总让我想起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那天班主任走进教室,粉笔灰簌簌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孩子们,还剩30天了。”前排的小雨偷偷把薄荷糖分给我,冰凉的甜味混着油墨香,成了那年夏天最深刻的味觉记忆。
清晨五点的教室已经亮起灯光,我和同桌阿宁挤在走廊背书。“你说北大的未名湖夏天会开荷花吗?”她咬着笔帽望向远方,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晨雾漫过操场的跑道,我们的声音混着远处食堂蒸笼的白雾,在六月的风里飘得很远。现在想来,那些伴着困倦与期待的早读时光,竟成了生命里最澄澈的光。
午休时的教室总弥漫着风油精的味道。后排男生把风扇开到最大挡,试卷在桌上哗啦作响。我和后座的浩子隔着过道传纸条:“等考完要去山上通宵看星星!”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还在旁边写到“一定考上同一所大学”。窗外的香樟树沙沙摇晃,阳光透过树叶在纸条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谁都没意识到,这些随手写下的约定,终将被时光酿成微醺的酒。
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那天,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我们挤在走廊看雨,班长突然唱起班歌,起初只有零星的和声,渐渐整个楼道都沸腾起来。雨水顺着屋檐织成水帘,打湿了所有人的校服下摆,却浇不灭少年们眼里的光。班主任站在人群外悄悄抹眼泪,他总说我们是最调皮的一届,可此刻望着我们的眼神,分明盛满了骄傲。
散场时,阿宁塞给我一个信封:“等成绩出来再看。”直到很多年后,我在整理旧物时才发现,那张泛黄的信纸上写着:“谢谢你在我数学考砸时偷偷塞给我的巧克力,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做永远发光的星星啊。”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恍惚间又回到那年六月,我们抱着书本冲出考场,阳光铺天盖地落下来,把青春的剪影永远定格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
如今走过挂着高考横幅的中学,总忍不住驻足。那些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偷偷传阅的小说、为了抢食堂糖醋排骨狂奔的日子,都成了六月最珍贵的注脚。原来所谓毕业,不是青春的终点,而是把带着汗水与欢笑的故事,小心翼翼收进时光的宝盒,在往后每个蝉鸣聒噪的夏天,都能打开回味那份独属于少年的炽热与纯粹。(轧钢厂 杨伊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