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向旷野处,心归寂静时
发布日期:2025-06-11    作者:王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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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昆仑山脊时,整片大地都成了未干的宣纸。远处的雪峰在乳白色中晕染开来,像一管羊毫笔蘸饱了月光,在天地间悬而未落。我站在羌塘的草甸上,看地平线随着光线起伏,恍若神明在云端轻轻吹气—原来,这里的呼吸是可见的,是云影游移时山峦的起伏,是风掠过经幡时经文的震颤,是牦牛铃铛摇碎晨雾时,露珠从草叶坠落的弧线。

“这里的风会说话。”我转头望去,那些被风蚀千年的雅丹土丘,果真像一尊尊凝固的聆听者。有的形如巨兽骸骨,肋骨间还卡着远古的月光;有的状若佛陀低眉,眉间褶皱里藏着十万年风沙的密语。我忽然想起敦煌藏经洞的经卷,那些被风沙掩埋的文字,是否也在等待某阵风来翻开?踩着龟裂的盐壳行走,脚步声变得陌生而清脆。每一步都像踩在时光的琴键上,惊起沉睡的回声。在这里,风是刀,沙是刷,将城市里层层涂抹的脂粉刮去,露出生命最原始的纹路—那些被KPI割裂的灵魂,被社交软件撕碎的专注,此刻都在这片旷野里重新生长。

独向旷野处,心归寂静时

当手机信号消失的刹那,世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回声。没有邮件提示音的催促,没有朋友圈小红点的诱惑,连时间都变得黏稠。我学着用脚步丈量土地,用瞳孔收纳星辰,用指尖触摸雪粒的棱角。这种原始的生存状态,像一盆清水浇灭了心头的浮躁,让被城市霓虹灼伤的视网膜,重新看见银河的裂痕。

孤独在这里不再是病,而是药。就像察尔汗盐湖的盐花,在千万年的孤独中结晶出纯粹的诗篇。那些曾让我辗转反侧的闲言碎语,此刻不过是戈壁滩上的浮尘,被风一吹就散了;那些试图寄生在我生命里的藤蔓,也终于被连根拔起。我忽然懂得敦煌壁画里飞天衣袂的孤绝—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随波逐流,而是像祁连山的雪线,始终保持清醒的锋芒。

在冷嘎措的寒夜里,我曾与自己的影子对饮。贡嘎雪山的金顶刺破黎明时,我忽然看清: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答案,原就刻在风化的岩壁上。当城市用钢筋水泥切割我们的感知,当人际关系用利益编织牢笼,唯有旷野能让我们重新拼凑完整的自己—像牧羊人将散落的羊群聚拢,像经幡将破碎的祈愿串联。

从此,我学会像保护冰川一样守护内心的澄明。不再为无意义的争论消耗元气,不再为虚妄的期待透支心力。那些试图消耗我的人,不过是寄居在生命树上的枯叶,该落就落了吧;那些让我疲惫的关系,不过是戈壁上的流沙,该散就散了吧。因为真正的强大,是允许自己成为一片孤云,在天地间舒展成最本真的模样。

独向旷野处,心归寂静时

当祁连山的雪线刺破云层,当塔克拉玛干的沙粒在月光下闪烁,当雅丹的土丘继续被风雕刻成新的寓言,我终于明白。那些让我们魂牵梦萦的西部旷野,不过是内心的倒影。当我们学会在孤独中与自己和解,在空旷里与世界对话,生命的地图便不再需要他人标注。从此,每一次呼吸都充满山川的辽阔,每一步前行都踏着星光的节拍—原来,我们追逐的从来不是远方的旷野,而是旷野中那个终于学会与天地共鸣的灵魂。(设备检修中心  王昕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