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知味,光阴花开。当四月初的晨雾被汉江的风揉碎,勉县原野便铺开一卷鎏金的诗笺。我驱车穿行在花海织就的甬道中,车窗仿佛移动的画框,框住一幅幅醉人的田园长卷。
山道蜿蜒处,但见万亩金浪在脚下翻涌,花田如液态阳光般流淌,直漫到黛色山麓。春风裹挟着馥郁的芬芳,那香气不似玫瑰的缠绵,却似隐士的琴弦,在鼻尖撩动出淡泊的清音。蜜蜂在花间织就金线,蝶翅掠过处,惊起细碎的金色涟漪。此刻真想拥有诸葛武侯“草庐春睡”的闲逸,与这油菜花海的呼吸同频。
武侯祠的山门沐浴在晨光里,拾级而上,琉璃瓦上流转着七色霓虹。穿过古柏森森的甬道,正殿内檀香氤氲,诸葛亮的泥塑坐像气韵生动,羽扇上似乎吹着赤壁的东风。阳光透过“木牛流马”的雕花木窗,在青石板上织出斑驳的棋局。我仿佛看见他羽扇轻摇,十万箭矢正借着东风破空而来,惊起一路山海间沉睡的露珠。
出祠后门,沿山径往武侯墓行去。定军山如卧龙横亘,墓冢依山而筑,八卦形的汉白玉石栏上,浮雕历经风雨仍见锋芒。墓前古柏虬枝苍劲,树影间漏下的光斑,恰似他当年布下的八阵图。跪拜于青石阶前,恍惚听见山风低吟《出师表》,那“鞠躬尽瘁”的誓言,已化作春泥滋养着年年盛开的油菜花。

登临观江楼时,夕阳正将花海镀成透明的琥珀。远处的油菜花在此处愈发恣意,金浪翻滚着直上天际,与白云相接处竟分不清哪是人间哪是仙境。远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与祠中袅袅香火遥相呼应。忽然懂得诸葛亮为何选择长眠于此:定军山乃汉中咽喉,北望天荡山如屏障,东瞰汉江似游龙,西顾阳平关若虎踞,正是他胸中丘壑的地理注脚。
下山时,暮色已漫过花田。武侯祠的飞檐挑起半轮夕阳,武侯墓的苍松在夜色中化作剪影。油菜花依旧在晚风中低语,那沙沙声里,有“六出祁山”的战鼓,也有“击退司马懿”的余韵。我忽然想起杜甫的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但此刻,望着夕阳下金波荡漾的花海,却觉得武侯的精神早已化作春泥,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生不息。
归途,车行在流动的金色里。油菜花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交织成网,网住千年的守望。武侯祠的灯火渐行渐远,而武侯墓的轮廓已融入夜色,唯有那未完成的北伐梦,仍在汉江两岸的油菜花间萦绕。
岁月如墨,勾勒人生。我知道,当秋风起时,这些金黄的花朵将化作清亮的菜油,在汉江儿女的灶台间流淌,而武侯的智慧与风骨,也将如这永不干涸的汉水,在汉中的长河中永远奔涌。(设备检修中心 姬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