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村口有一棵老槐树，合抱粗，树冠浓密而宽阔，不知不觉已经站在村口多少年岁。槐树的浓荫下常聚着些人，闲聊的老人，干着杂活的女人，蹲着抽旱烟的男人。槐树如慈祥的老者，默默地撒下荫凉，为树下的人遮挡太阳。母亲也常在槐树下，手中不是拿着针线缝补衣裳，就是择菜、剥豆，总要干点活来打发时光。

春天和秋天是鲜少能看到母亲坐在槐树下的，这两个季节有忙不完的农活，还要兼顾着家务，带孩子，母亲的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闲工夫到槐树底下。夏天，该播种的已经播种下去，该收获的麦子也已经收获了，施肥和除草交给父亲去干，母亲因此有了时间可以到槐树下坐坐。夏天，草木葳蕤，肉眼所见的地方都是绿色，槐树长得更加繁茂，枝叶间几乎挤不进去阳光，像个绿色的棚子罩在头顶，是纳凉去暑的好地方。在夏天村里人都喜欢到槐树下去乘凉。

浓密的绿荫里藏着许多鸟儿，也不怕人，站在高高的枝头不停地鸣叫。它们借助绿叶隐藏的很好，只闻其声，不见其鸟。风吹过的时候，枝叶摩擦，哗哗地响，惊动了鸟雀，叫得更欢快了。树随风动，绿荫遇着风就变成凉爽的光影落在人们的身上，也落在母亲身上。母亲到槐树底下做活时，我们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她忙着，我们玩着。母亲担心我们的淘气伤着自己，总是不放心地提醒我们注意安全，她的声音常夹在鸟鸣里，被风吹到我们耳中。

除了干活，槐树下也是母亲送我离开的地方。上中学时，我在县城的学校住宿，一个月回来两天，坐着老旧的汽车往返。无论是回家还是离家，一下车就能看到母亲在树下等待的身影。车子停靠的地方就在离槐树不远的土路，下车后从扬起的烟尘中看到的是母亲期盼的脸。上学的时候，母亲把我送到“站台”目送我离开，在高大的槐树下，她像一块石头定定地站在那里，瞧着车子的方向。槐树的高大把原本就矮小的她衬得更矮小了，如一粒尘埃落在树荫里。成家后，回去的日子更少了，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槐树下目送我们离开。车后镜里，母亲的身影佝偻了，也愈发地瘦小了。她会一直站在那里，哪怕看不见车子还是会站在那里眺望。

如今槐树荫浓，母亲又该在树下等着儿女了。只盼能早点回到她的身旁，把那焦急的目光抚慰。（计量检验中心   马婉君）